第3章(2 / 2)

白发魔女传 梁羽生 34163 字 9天前

替他出头?」红花鬼母冷笑道:「我那老鬼纵做错了事,也轮不到你来管教?」铁飞龙脾气

也硬,冷笑道:「如此说来,倒是我离间你们夫妻了?公孙大娘呀,公孙大娘!鄙笑你是一

代名家之女,却这样糊涂,不明大义。」红花鬼母拐杖一顿,叫道:「铁飞龙休得多言,我

今日到来,专诚要领教你的雷霆八卦掌?」铁飞龙哈哈大笑,飞身跃入石阵。道:「好哇,

原来你立心伸量我老铁来了?」身形一晃,跳在一堆石头后面。红花鬼母抛了拐杖,道:

「你想借我的石阵比试掌力?」铁飞龙道:「正是?」双掌一扬,石块纷纷飞起,红花鬼母

单掌一劈,也把一堆石头打得纷飞,石头对空乱撞,两人一面运掌力激汤石头,一面跳跃躲

避石弹。

铁飞龙脚踏八卦方位,每发一掌,便跳过一堆石堆,躲避之处,恰是石弹飞射不到的死

角,红花鬼母道:「铁老贼你倒溜滑!」双掌齐扬,把两堆石头打飞,左右夹击,铁飞龙反

身一跃,从「坎门」跳到「兑门」,还击了一掌,红花鬼母也急从「干门」跳到「艮门」,

两人一进一退,在石阵中穿来插去,各运掌力飞石击敌,在秘魔崖下打得沙尘滚滚,石块乱

飞,而两人进退攻守,都有法度,那满空飞舞的石块,却没有一块击中了人。玉罗刹在旁边

看得十分高兴,跃跃欲试。

铁飞龙的雷霆八卦掌法原是按照八门五步的身法步法,以刚柔合用来制胜克敌的。原来

铁飞龙经验老到,而且有知已知彼之明,他知道红花鬼母的武功在自已之上,所以才将计就

计,借她布好的石阵和她比试掌力。

而这种阵式正是铁飞龙最熟习的阵式。在这样的石阵中比掌不单单是靠掌力取胜,红花

鬼母的石阵按五行八卦的方位布置,还要靠趋避得宜,所闪之处,要恰恰是石弹打不到的

「死角」,所以每发一掌每跳一步,都要预计到后路。铁飞龙的掌法本来就是按照八门五步

的方位,比红花鬼母还要熟习得多,腾挪闪避,妙到毫巅,因此铁飞龙的掌力虽然要比红花

鬼母稍逊一筹,可是以巧补拙,打了半个时辰,还是恰恰打个平手。

红花鬼母勃然大怒, 拚半个时辰还未将敌人打倒,这在她来说,是从所未有之事。尤

其气愤的是:这时她已看出铁飞龙掌力不如自己,可是在石阵中比试,又偏偏胜不了他。铁

飞龙看她火起,故意再发一掌,便大笑三声,把红花鬼母更是激得暴跳如雷,双掌连扬,运

用了内家真力,霎时间尘土飞扬,石弹如雨,掌风呼呼,人影凌乱,在铁飞龙大笑声中,玉

罗刹忽然叫道:「停!」铁飞龙反身一跃,跳出圈子,红花鬼母喝道:「做什么?」玉罗刹

冷冷笑道:「你的石阵已全给摧毁了,这场比试也该完了。」红花鬼母身形一停,凝步立在

乱石之上,这才发现 拚了半个时辰,加以自己又用力过猛,百多堆石头已全打得倒塌,许

多石块正在翻翻滚滚,滚下山坡。

红花鬼母气犹未消,在乱石中捡起龙头拐杖,向石头上一顿,铿然有声,道:「铁老

贼,这场算是拉平,我再和你见个真章。」玉罗刹盈盈笑道:「红花鬼母,你这就不公平

了!」红花鬼母怒道:「怎么不公平!」玉罗刹道:「你手上有兵器,我爹爹可没带兵

器。」红花鬼母怒道:「再比掌力也行!」玉罗刹道:「你们刚才比掌已是比成平手,还比

什么?」红花鬼母一怔,虽然适才铁飞龙利用石阵取巧,可是总不能说不是比试掌力,而且

石阵又是自己布的,更不好意思说他利用石阵占了便宜。本来武林名手,各有擅长,有的人

以掌力称雄,有的人以兵器见胜。红花鬼母是拳掌兵器,全都出色当行,铁飞龙则只是以掌

力称雄,平生从不使用兵器。所以红花鬼母若然要和铁飞龙见个真章,则用龙头拐杖对他双

掌,也不能算是不公,无奈玉罗刹一口咬定,比掌已成平手,要比兵器铁飞龙可不能奉陪,

歪有歪理,红花鬼母拿她没有办法,重重的把拐杖一顿,恨恨说道:「今日之事,我不能就

此干休!」可是要怎样再比,红花鬼母却也说不出办法来!

玉罗刹看她怒气冲天,这才好整以暇,取下几根头上红绳,缚了袖口,慢慢说道:「红

花鬼母,你不必气恼,你要打架,那还不容易?有人奉陪你便是!」

红花鬼母一怔,道:「你这女娃儿要和我比试?」玉罗刹展眉一笑,道:「哈,你猜得

对了!」玉罗刹近几年虽是名震江湖,可是红花鬼母隐居已久,并没听过她的名头。虽然最

近人京,丈夫对她约略提过玉罗刹的武功,可是现在见她才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,未免意

存轻视。要知红花鬼母在三十多年之前已享盛名:自然不愿和「小辈」动手。拐杖一指,桀

桀笑道:「你再练十年!」

玉罗刹嗖的一声拔出宝剑,笑道:「红花鬼母,你是说你要比我强得多么?」红花鬼母

睥睨斜视,不接话锋,玉罗刹又笑道:「可惜你是个大草包。」红花鬼母大怒,斥道:「胡

说八道?」玉罗刹又笑道:「你若不是大草包,为何连「学无前后,达者为师」的话都不晓

得!」其实玉罗刹也只是粗解文宇,这两句话还是她从卓一航处听来的,她故意用来激怒红

花鬼母,乃是一种战略。

红花鬼母给她一激,果然气得非同小鄙,拐杖一指,怒道:「你若真能胜我,我拜你为

师!」玉罗刹笑道:「这可不敢!这样吧,你若能胜我,我们父女二人任你处置。要是我胜

了呢,你那臭老鬼丈夫可得由我处置,我要杀他剔他,你都不能帮他的手。」红花鬼母气往

上冲,道:「只要你能和我打个平手,我就再隐居三十年!」玉罗刹笑道:「好,一言为

定,进招吧!」红花鬼母道:「我生平和人单打独斗,从不先行动手!」玉罗刹低眉一笑,

把剑缓缓的在红花鬼母面前划了一道圆弧。

红花鬼母喝道:「你捣什么鬼?你到底想不想比试?」话声未停,玉罗刹手掌一翻,本

来极其缓慢的剑招突然变得快如掣电,青光一闪,剑锋已划到面门!原来玉罗刹精灵毒辣,

她看了刚才红花鬼母的掌法,知她武功非比寻常,所以故意先令她动怒,扰乱她的心神,再

用状类儿戏似的缓慢剑招,令她疏於防备,然后才突然使出独门剑法,倏的变招,红花鬼母

大吃一惊,杖头往上一点,玉罗刹剑锋一转,刺她咽喉,红花鬼母肩头一缩,左掌一拿,想

硬抢她的宝剑,那料玉罗刹的剑势,看来是刺她咽喉,待她闪时,剑尖一送,却突然自偏旁

刺出,红花鬼母一跃,只觉寒风飒然,自鬓边掠过,那朵大红花已给削去,玉罗刹哈哈大

笑。她早料到刺红花鬼母不中,所以用奇诡快捷的剑法,明刺要害,实施暗袭,削了她鬓上

的红花,挫她锐气。

红花鬼母「哼」了一声,道:「剑法虽佳,还不是真实本领!」话虽如此,但骄矜之气

已减了许多,玉罗刹笑道:「好,叫你看真实本领!」刷刷几剑,剑势如虹,似实似虚,在

每一招之中,都暗藏好几个变化,红花鬼母竟未曾见过这种剑法,给迫得连连后退,卓一航

在旁见了,心中大喜,连师叔身受重伤,也暂忘了。

铁飞龙在旁全神贯注,心中却是忧虑。卓一航喜道:「练姐姐胜券在操,这个老妖妇不

是她的对手。」铁飞龙微哂说道:「还早呢!」卓一航再看场中,形势忽变,红花鬼母铁拐

翻飞,转守为攻,左掌疾发,呼呼风响。玉罗刹暴风骤雨般的剑点每给震歪,再过片刻,只

见场中一团白光盘空飞舞,红花鬼母的一根铁拐就像化了几十根似的,拐影如山裹着那团白

光,宛如毒龙抢珠,滚来滚去:再过片刻,拐影剑光,融成一片,再也分辨不出谁是玉罗刹

谁是红花鬼母了!卓一航看得目眩神摇,倒吸一口冷气!铁飞龙这时,却是忧惧之容惭解,

指点说道:「那老妖妇功力虽高,却奈何不得她!」

原来玉罗刹虽以独门剑术,一开首就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抢了上风,但红花鬼母的功

力比铁飞龙还要高出一筹,比起玉罗刹来,自然更要高了,而且她经验又丰,一省悟上了当

时,立刻止怒凝神,潜心化解,三十招之后,便转守为攻,以掌助拐,玉罗刹的身形在她的

掌力笼罩之下,奇诡的剑招竟然受了牵制,被她那神出鬼没的龙头拐杖,迫得透不过气来!

红花鬼母正以为可以得手,岂知玉罗刹胸有成竹,虽处下风,却是傲然不惧。每到绝险

之时,她都能举重若轻,在间不容发之际忽然避过!红花鬼母也暗暗佩服,铁拐越裹越紧,

看看玉罗刹已是万难躲避,玉罗刹忽然长剑一伸,在她龙头拐杖上一点,便借着这一点之

力,身子腾空飞起,在半空挽了个剑花,居然还能反击!两人在乱石堆中奔驰追逐,红花鬼

母虽占了七成攻势,却是无奈她何!原来玉罗刹是母狼乳大,自幼在华山绝顶游戏,轻功之

高,并世无两。即算铁飞龙红花鬼母岳呜珂等在轻功上也都要稍稍逊她一筹。她知红花鬼母

内功厉害,便尽量发挥自己所长,攻敌所短,并不和红花鬼母真正较劲,却在腾挪闪展之

际,伺隙反击,斗了三百来招, 是不分胜负。

铁飞龙松了口气,这时才想起白石道人身受重伤,向卓一航道:「瞧你的师叔去!」卓

一航也霍然醒起,走近白石道人身旁,只见他盘膝坐在地上,正在闭目用功。铁飞龙唤了一

声,白石道人微睁开眼,面色愠怒。铁飞龙摸出两颗药丸,道:「这是治伤解毒的圣药。」

白石道人摇了摇头并不答话。他已服了武当本门的解药,不愿接受敌方「他把铁飞龙与玉罗

刹都划人「敌方」了。」的赠与。铁飞龙又好气又好笑,在他耳边斥道:「我不愿见成名人

物如此死去,你的本门解药只可暂保一时,我的解药才是正药,你不服气,就请你先吃我的

解药,待你伤好之后,咱们再来较量。」白石道人闭目不理。铁飞龙一恼,突然伸手在他嘴

巴上一捏,白石道人「呀」的一声喊了出来,铁飞龙已把两颗丸药,送人他的口中。

白石道人浑身无力,要想吐也吐不掉,两颗药丸滑入他的喉咙,片刻之后,丹田升起一

股热气,人也舒许多了,便不再言语。铁飞龙笑道:「你这师叔,倔强得好没道理。」把卓

一航扯到身边,解开一角胸衣,悄悄说道:「你看。」卓一航见他胸前的护心铜镜已制成几

块,若无钢线勒住,早已掉了下来。铁飞龙一笑扣衣,道:「我若不是有这块护心铜镜,也

受伤了。你的师叔受了红花鬼母内力所伤,现在救治之后性命虽可无妨,但要复元,恐怕还

得待一月之后。」卓一航不禁骇然。想起红花鬼母适才分散自已和师叔二人,师叔受了内

伤,而自己却丝毫无损,这分明是红花鬼母手下留情的了。思念及此,不觉又为玉罗刹担心

起来,生怕她受不住红花鬼母的掌力,也像自已的师叔一样受了重伤。

卓一航忧心忡忡,再看斗场,只见斗场形势又变。红花鬼母的铁拐东指西划,手上像挽

着千斤重物一样,比前缓慢许多,但玉罗刹的剑招却非但攻不进去,而且好像要脱身也不可

能,两人在乱石堆中,各自封闭门户,一招一式,带守带攻,看得非常清楚,就像两个好友

拆招练习一般。可是两人面色都极沉重,连一向喜欢嬉笑的玉罗刹也紧绸着脸,目不斜视,

随着红花鬼母的铁拐所指,一剑一剑,奋力解拆。

原来红花鬼母见玉罗刹轻功了得,拚了三百多招, 自不能取胜,心中一躁,竟把平生

绝学,轻易不肯一用的「太乙玄功」施展出来,这种功夫可把全身功力移到物体之上,上乘

者可以摘叶飞花,伤人立死,红花鬼母把功力运到铁拐之上,玉罗刹剑锋稍近拐身,忽觉如

有一股粘力把自己的剑吸着似的,自己用力愈大,她的粘力也愈大,这一来玉罗刹奇诡绝伦

的剑招无法施展,而且红花鬼母的拐势虽似缓慢异常,实际每一拐都是指着自己的穴道要

害,只要自已稍微疏忽,对方就立刻可以乘隙而人,所以玉罗刹只能奋力拆招,同时避免和

她较量真力!连逃走也不可能。因为只要自己的剑招一撒,身形一退,防守就要露出弱点,

要害穴道,就全在敌人攻击之下了。

卓一航看出情形不对,对铁飞龙道:「叫她走吧!」卓一航以为凭着铁飞龙的武功,纵

不能胜红花鬼母,但掩护玉罗刹逃走丝有可能。铁飞龙叹了口气,摇摇头悄声道:「刚才还

可以走,现在可不能了!而且除非是紫阳道长复生,或者天都居士来到,天下没第三个人可

以拆开她们!」卓一航更是吃惊,说话之间,忽见红花鬼母手起一拐,当头劈下,玉罗刹的

剑尖旁指,门户大开,惊极欲呼,铁飞龙忽然伸手把他嘴巴封住,在他耳边说道:「不可惊

叫,扰乱她的心神!」卓一航再看时,只见红花鬼母那拐明明可以劈碎玉罗刹的头颅,却突

然一歪,滑过一旁,不知是何道理,心中大惑不解。

铁飞龙微微笑道:「霓裳的剑法真是妙绝天下,刚才那一招解得好极了!连我也意想不

到。」说罢举袖抹额,卓一航见他额上汗水直流,这才知道铁飞龙的着急之情,并不在自己

之下。

原来红花鬼母刚才那拐虽然可以劈碎玉罗刹头顶,但玉罗刹也冒险进招,剑势指向她胁

下的章门要穴,红花鬼母若不防救,势必两败俱亡:所以铁拐虽然距离玉罗刹头顶不到五

寸,还是不得不稍稍移开,震歪玉罗刹的剑锋。

交换了这一险招,红花鬼母想道:这女娃子功力不如我高,我何必和她冒险对攻。慢慢

把她困死便成。仍然施用「太乙玄功」,把内力运到拐杖之上,将玉罗刹困在丈许方圆之

地,攻既不能退亦不得!

铁飞龙自是行家,越看心头越急,心道:红花鬼母一稳下来,用这样的打法,裳儿剑法

再妙,也鸡久敌。可是凭着自己功力,又不能上前解拆,只好在旁边干着急。卓一航虽然不

懂其中奥妙,但见铁飞龙汗水直流,场中玉罗刹神色越加阴沉,也知道情形不妙。可是连铁

飞龙都无能为力,他更是毫无办法,也 有焦急的份儿。铁飞龙想了一会,忽然想起一策,

双掌猛力相撞,卓一航莫名其妙,心想:这老儿发了疯不成?更是着急。

不但旁观的二人蕉急,场中剧战的二人也都暗暗心急。红花鬼母用出「太乙玄功」,本

以为在五十招之内便可得手,那知拚了一百多招,虽然占得上风,但玉罗刹却还是可以抵

挡。而用这种内力拚斗,最为伤神,红花鬼母不由得暗暗心慌,这场大战之后,就算获得全

胜,也恐怕要生一场大病。玉罗刹斗了半日,更是焦急异常,红花鬼母用这种打法,令她攻

既不能,退亦不得,心中想道:难道就这样束手待毙不成了忽见铁飞龙双掌相撞,心念一

动,玉罗刹本知道红花鬼母内功深厚,不敢和她较量劲力,这时为了要在死里逃生,咬了咬

牙,暗运内力,战到急处,红花鬼母霍地一拐打来,玉罗刹突然横剑一封,剑拐相交,火星

四溅,玉罗刹给震得倒退三步,红花鬼母也立足不稳,晃了两晃,不由得大吃一惊!

玉罗刹试了一招,精神陡振!红花鬼母的内功也并不如想像之甚,顿时剑光飞舞,再也

不怕和她的铁拐相交,红花鬼母大为驾奇,想不到玉罗刹的内功也如此深厚!

红花鬼母这回吃了大亏。原来红花鬼母的功力,的确要比玉罗刹高出许多,可是她先和

白石道人打了三百多招,跟着又和铁飞龙比试掌力,动了怒气,用力过度,内功已减削许

多,要不然莫说运用了「太乙玄功」,不须用到一百多招,就是这一拐最少也可以把玉罗刹

的宝剑打飞。玉罗刹无形中占了便宜,自己还不知道!

铁飞龙这时才松了口气,暗暗发笑。原来他先出场,把红花鬼母激怒,将石阵摧毁之

后,才让玉罗刹出门,正是他预先安排好的战略。玉罗刹不懂正门八卦之阵,但轻功极高,

所以在石阵摧毁之后,能移与红花鬼母打成平手。铁飞龙又因这一战关系重大,并且知道玉

罗刹也十分好胜,所以并没将事先的计画说给她听,以免影响她的心情,让她好专心对敌。

可是铁飞龙事先虽然布置周密,到目睹玉罗刹与红花鬼母激战之时,还免不了忧心忡忡,生

怕玉罗刹的内功与红花鬼母相差太远,直至看到玉罗刹冒险反击,剑拐相交,各给震退的情

形,铁飞龙才宽了心。

再说玉罗刹突破了红花鬼母的胶着战术,剑剑反击,辛辣异常:红花鬼母余势未衰,掌

风呼呼,铁拐乱扫,也尽自遮挡得住。两人各以内力相拚,只见杖影剑光,此来彼往,叮叮

当当,战了一个势均力敌。

红花鬼母想不到一世威名,竟给这个女娃子迫成平手,战到分际,突然左掌护胸,铁拐

倒拖,卖了一个破绽,跳出圈子,玉罗刹一声娇笑,脚步一点,身形飞起,凌空下击。铁飞

龙叫道:「裳儿,小心了!」红花鬼母把手一扬,三团赤色光华,电射飞来,玉罗刹已有防

备,在空中一个转身,避了开去,笑道:「你捣什么鬼把戏?」那料口方张开,笑声未歇,

跟前红光一闪,一颗圆溜溜的东西,突然飞进口中,玉罗刹头下脚上,疾冲下来,红花鬼母

反手一拐,玉罗刹一个「细胸巧翻云」,身翻了过来,宝剑在拐上一点,倒跃出三丈开外,

站在地上,摇摇晃晃。卓一航大吃一惊,铁飞龙却仍是神色如常,微微发笑。

红花鬼母得意之极,连连怪啸,迈步上前,将龙头拐杖向玉罗刹胸前一点,叫道:「你

这女娃子还不叶剑认输,要等死么!」玉罗刹身形一晃,避了开去。红花鬼母又喝道:「你

中了我的毒珠,性命不过一时三刻,赶快没降,还可以救你一命。」玉罗刹又晃了一晃,仍

然不理。红花鬼母心道:这女娃见好倔强!一把抓去,玉罗刹突然张口一吐,一颗赤红如血

的珍珠飞了出来,刷的一剑削去。红花鬼母以为她受了伤,料不到她身手还是如此矫捷,嗤

的一声,急闪开时,衣袖已被削去一截。玉罗刹笑道:「你这老妖妇还不认输,要等死

么!」

原来这赤红如血的珍珠,乃红花鬼母的独门暗器,名为「赤毒珠」。此是将珍珠在毒蛇

血中浸炼,直到把白色的珍珠炼到赤红如血方止,剧毒无比,轻易不肯使用。幸而穆九娘昨

晚将三颗赤毒珠带来示警,铁飞龙有了防备,教玉罗刹将雄寅等药物炼成的药丸含在口中,

故意接她一颗,然后出其不意吐了出去,分散她的心神,刺她一剑。

红花鬼母大怒,铁拐一震,把玉罗刹的宝剑汤开。铁飞龙叫道:「红花鬼母,你要不要

脸?」红花鬼母一声不响,铁拐疾扫。玉罗刹冷笑道:「老妖妇,你还有什么伎俩!」运剑

如风,虎跃鹰翔,飒飒连声,浑身上下,卷起精芒冷电。红花鬼母退了几步,突然一跃而

上,用力将龙头拐杖一抖,玉罗刹左手捏着剑诀,右手横剑一封,只听得「当」的一声,红

花鬼母的龙头拐杖一歪,杖头上突然伸出一枝明晃晃的利刃,凭空长了一尺。要知高手较

量,分寸之间都要计算得十分准确,玉罗刹所占方位,本是拐杖不及之处,那料敌人的拐杖

头上忽然伸出一枝利刃,玉罗刹剑已封了出去,不及回防,红花鬼母身手何等迅疾,拐杖向

前一送,利刃冷森森,指到了玉罗刹的心窝!

铁飞龙在旁看得真切,突然想起白石道人心口的刀痕,冷汗迸流,飞身跃入圈子,大声

喝道:「用毒手对付小辈不害臊么?」红花鬼母心头一震,但她这招快如电光火石,要收手

也不可能,铁飞龙身形方起,场中已有人惨叫一声,铁飞龙立稳足时,只见玉罗刹与红花鬼

母已经分开,玉罗刹神色自如,冷冷笑道:「来,来,来!我与你再斗三百招!」铁飞龙大

为惊异,做梦也想不到玉罗刹会有这样高强的本领,居然能够死里逃生!

其实并不是玉罗刹凭着本身的功夫逃了这招,而是岳呜珂那对手套的力量。红花鬼母的

毒刃堪堪插到心窝,玉罗刹左手本来是捏着剑诀,横在胸前,这时迫於无奈,百忙中无暇考

虑,沉掌一格,红花鬼母一刀插中她的掌心,刀尖一弯,却插不进去!玉罗刹剑招何等快

捷,就在红花鬼母突吃一惊之际,手臂一圈,回手一剑,把红花鬼母肩上的琵琶骨刺穿!

红花鬼母惨笑一声,道:「好,长江后浪推前浪,从今之后.江湖上再也没有红花鬼母

这号人物!」拐杖一顿,霎忽之间逃得无影无踪!玉罗刹格格笑道:「这对手套真是宝

贝!」把胸衣解开,里面的护心铜镜哗啦啦一阵响,碎成无数小片,跌了下来。玉罗刹吃了

两颗药丸,运气一转,笑道:「幸好没有受着内伤。」卓一航怵目惊心,颤声叫道:「练姐

姐!」玉罗刹点一点头,道:「我与你们武当派还有交代。」走到白石道人身旁,白石道人

服了解药,比前舒服得多,巅巍巍的站了起来,玉罗刹把剑一扬,卓一航大叫道:「你做什

么?」白石道人圆睁双目,手摸剑柄。玉罗刹道:「白石道人,你已受了重伤,咱们这场比

剑记下来吧!」卓一航道:「何必还要比剑?」白石道人道:「好,三年之内,我在武当山

等你!」玉罗刹冷笑道:「我准不会叫你失望!」

说话之间,忽听得秘魔崖下一片人声,铁飞龙跳上岩石,只见下面有人 杀,一群东厂

卫士围着一条大汉,另有一名少女已被缚在马背,失声叫唤。

白石道人倏然变色,颤声说道:「一航你听,这不是萼华在叫我?」卓一航道:「我听

不清楚。」山风送声,愈来愈近。白石叫道:「是萼华。萼华!」振臂一跃,跳上岩石。铁

飞龙道:「你找死么?」白石重伤之后,气力不如,纵身一跃,突然腿软,几乎跌下岩去。

铁飞龙一手把他拉着,道:「一航,背你的师叔回去。」岩下有十多名卫士攀藤附葛,跃上

岩来。铁飞龙一声长啸,抬起石头,雨点般抛掷下去,爬上来的卫士发一声喊,纷纷躲避。

铁飞龙挥手道:「快走!」卓一航背起师叔,随玉罗刹从背面下山。过了一阵,铁飞龙也赶

了来,道:「金老怪真不是东西,他唆使他的臭婆娘约我们单打独斗,暗中却又带东厂的卫

士来捉人。」玉罗刹恨恨说道:「他的臭婆娘已不帮他了,他若再撞在我的手里,管教他不

能逃命。」

三人脚程迅疾,萸昏时分回到城中,卓一航道:「铁老前辈,请同到柳武师家中一

坐。」白石道人住在柳西铭家中。玉罗刹一笑道:「好人做到底,你的师叔受了重伤,我们

自当护送他平安到家。」白石道人翻了一翻白眼,气得说不出话。

柳西铭见白石道人受了重伤,铁飞龙和玉罗刹陪他回来,吃了一惊。武当派的弟子摩拳

抆掌,纷纷起立,玉罗刹笑道:「这可不关我事。」铁飞龙将白石道人被红花鬼母打伤的事

说了,并道:「幸喜我早准备好了解药,强他吃了。他内功颇有根底,静养三天,便可走

动,再过一月,可以完全复元。」武当派的人见铁飞龙说出情由,有的便上来拜谢。白石道

人尴尬之极,道:「一航,你陪我进去。」有两名弟子禀道:「师妹和李师兄走去观战,没

有见着师叔么?」白石道人挥手道:「都进里面去说。」向铁飞龙道:「你的解药可不是我

要吃的。」铁飞龙微微一笑,白石续道:「但我一样领你的情。我们武当派恩怨分明,你的

大恩定当报答。」玉罗刹笑道:「我对你可没有恩,你伤好之后,随时可以约我比剑。」

卓一航和众同门扶师叔人内休息,柳西铭笑道:「这道士真骄,无论如何不肯输口。他

的卸兄紫阳道长谦冲和易,和他可大不相同。」铁飞龙微笑不语。柳西铭续道:「红花鬼母

进京,我们前两天也听人说起,可不知她为了何事。原来却是找你们的岔子。」铁飞龙心念

一动,嘴巴一张,却又把话吞住。柳西铭和铁飞龙虽有一面之缘,却非知交友好,当下也不

便问他。

过了一阵,卓一航出来道:「师叔行动不便,叫我替他送客。」铁飞龙哈哈大笑,道:

「你不送我也要走了。」柳西铭颇为不悦,他正想趁此机会,与铁飞龙结纳,甚不满意白石

道人喧宾夺主。但他碍於武当派情面,而且和白石道人又是老朋友了,所以也不便发作。当

下拱了拱手,和铁飞龙玉罗刹道别。

卓一航送出门外,道:「敝师叔不近人情,望铁老前辈恕罪。」铁飞龙道:「好说,好

说。你师叔有什么话交代你说。」卓一航面上一红,原来他师叔对一众同门吩咐,说铁飞龙

虽对他有恩,玉罗刹却是本门公敌,凡是武当派人都不准与玉罗刹来往。这话明是告诫一众

同门,实是说给卓一航一个人听。叫卓一航替他送客,也是含有叫他和玉罗刹诀别的意思。

玉罗刹轻轻一笑,道:「你不说我也知道,总之是不准你和我亲近就是了。我偏不怕

他,你害怕我亲近你么?」卓一航面红直透耳背。铁飞龙笑道:「裳儿,你的口好没遮拦,

把人窘得这个样子。」卓一航冲疑了一阵,忽道:「练姐姐,我有话和你说。」铁飞龙行开

几步,玉罗刹道:「请说。」卓一航道:「我师叔有个女儿,给东厂的卫士掳去了。我师叔

受了重伤,京中又找不到能耐特别高强的人,……」玉罗刹笑道:「所以你要找我们替你想

法子。」卓一航道:「正是。你们若能把他的女儿救出来,这一梁子就不解自解了。」玉罗

刹道:「你们武当派那几个长老,虽无过错,面目可憎,他们不高兴我,我就偏要和他们作

对。」卓一航默然不语。玉罗刹忽道:「你师叔那个女儿长得美不美呀!」卓一航道:「那

当然比不上练姐姐了。」玉罗刹一笑道:「长得也不难看吧?」卓一航道:「在一般女子

中,也算得是美貌的了。」玉罗刹若有所思,面色忽地一沉,道:「你说实话,你师叔是不

是想把他的女儿许配给你?」卓一航嗫嚅说道:「他没有说过。」玉罗刹道:「你又不是木

头,难道他的意思你也看不出来吗?」卓一航只得说道:「我看……也许会有这个意思。」

玉罗刹冷冷一笑,卓一航低声说道:「我总不会忘了姐姐。」玉罗刹芳心一跳,这还是卓一

航第一次对她明白表示。卓一航续道:「但我武当派门规素严……」玉罗刹秀眉一竖,道:

「怎么,你怕了?」卓一航续道:「若然我们不能相处,就算海角天涯我也不会忘记了你。

我,我终身不娶。」说到后来,话声低沉,几乎不可分辨。玉罗刹好生失望,心道:「真是

脓包。做事畏首畏尾,一点儿也不爽脆。」卓一航见玉罗刹变了颜色,叹口气道:「我也知

道所求非份,我师叔得罪了你,我却要你去救他的女儿。」玉罗刹凝望晚霞,思潮浪涌,她

一面恨卓一航的软弱,但转心一想:他到底是欢喜我的。也自有点欣慰。卓一航说话之后,

偷看她的脸色,玉罗刹眉毛一扬,忽道:「枉我们相交一场……」卓一航一阵颤栗,心道:

「糟了,糟了!」玉罗刹续道:「你简直一点也不懂得我的真人。」卓一航猜不透她喜怒如

何!说不出话。玉罗刹忽道:「我不是为了要讨好白石道人,但我答应你,我一定为你救了

师妹。」卓一航大喜拜谢,忽又悄声说道:「你若救她出来,不要说是我托你做的。我师

叔……」玉罗刹怒道:「我知道啦,你们武当派从不求人,你又怕犯了门规啦!好,你回去

吧!」

玉罗刹一怒把卓一航斥走,看他背影没入朱门,又暗暗后悔。铁飞龙走过来道:「他说

什么!」玉罗刹淡淡笑道:「没什么。」两人赶回西山住处。玉罗刹一路默不作声,到了灵

光寺后,玉罗刹才道:「爹,我求你一件事。」铁飞龙道:「你说。」玉罗刹道:「咱们爷

儿俩去救白石道人的女儿。」铁飞龙皴眉说道:「你和岳呜珂把宫中闹得天翻地覆,还想再

去自投罗网吗?」玉罗刹道:「我已答应人家了。」铁飞龙默坐凝思,过了好久,瞿然醒

起,道:「有了,我们不必进宫救她。」玉罗刹喜道:「爹真有办法。」铁飞龙道:「我也

拿不稳准成,咱们姑试一试。明日我和你去找龙达三吧。」

再说何萼华那日,想陪父亲前往,被父亲训斥一顿,心中不忿。白石道人去后,何萼华

悄悄去找李封,邀他同到秘魔崖去。李封是武当派在北京的掌门,心中本来想去,只是碍於

白石道人的命令,所以不敢。见何萼华邀他,正合心意。

两人偷偷出城,行了半个时辰,将近西山。李封忽道:「后面有两个人好像跟踪咱

们。」何萼华回头一看,背后果然有两个人,一个是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,一个是二十岁左

右的少年,相貌颇为英俊,似乎在那儿见过。两人指点谈笑,好像是在议论自己和李封一

样。何萼华心中一动,对李封道:「这里的路,你很熟吗?」李封笑道:「我是老北京了,

还能不熟。」何萼华道:「那么咱们绕路避开他们。」过了片刻巳到西山。西山有三个秀丽

的山峰:翠微山.卢师山和平坡山。到秘魔崖的路,本应从平坡山宝珠洞折向北行,李封却

绕道从翠微山的山脚走去。两人展开轻身功夫,绕林越涧,走了一阵,背后那两人已经不

见。李封道:「也许是我多疑了,那两人没有跟来。」两人缓了脚步,忽听得背后又有谈笑

之声。何萼华再回头看,陡见那背后两人爬上山坡。李封道:「师

,这两个家伙是存心跟踪咱们来了。」手摸剑柄。何萼华道:「且慢动手。再看一

会。」两人在山峰间专绕小路,背后跟踪的人忽快忽慢,倏疾倏徐,转眼间又走了三四里

地,那两人仍是紧紧跟在后面。李封怒道:「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!」倏然止步。

那两人身形好快,李封刚一停步,只觉身旁飕的一股疾风过去,忙缩身时,那两个人已

越过了头。那中年汉子回身问道:「喂,你们去什么地方?」李封怒道:「你跟着我们,意

欲何为!」那汉子笑道:「这里的路,你走得难道我走不得?年轻伙子,火气怎么这样

大?」迈前一步,伸手来拍李封的肩膊,李封双臂一振,喝道:「去!」不料刚刚触着对方

的身体,就给一股大力反弹回来。李封大怒,拔出佩剑。何萼华急道:「不要动手。」问

道:「你们两位去什么地方?」那汉子道:「我们正要问你!」 正是:西山怪客突如来,

似曾相识费疑猜。

欲知后事如何?请看下回分解。

第十六回

父子喜相逢 指挥解甲

忠奸难并立 经略归农

李封横剑怒视。何萼华大大方方答道:「我们上秘魔崖,你们呢?」当何萼华与那中年

汉子说话时,那少年人一直凝规着她,这时突然叫起来道:「你不是萼华妹妹吗?」何萼华

想了起来,欢声说道:「你是申时哥哥?」那少年高兴得跳了起来,忘形地拉着了萼华的

手,道:「想不到你长得这么高了?」何萼华道:「你还说呢?以前你和我一样高,现在你

长得比我高半个头了。」中年汉子哈哈大笑,那少年猛然醒超现在已是「大人」,急「松

手。李封插剑归鞘,道:「哈,原来你们是认识的?」何萼华道:「岂止认识,我们是自小

玩大的,他是我的表哥呢?」

这少年名叫李申时,乃是白石道人的妹妹何绮霞在未削发为尼之前,和李天扬生下的儿

子。李天扬贪图富贵,休妻再娶之后,何绮霞到太室山做了尼姑,白石道人将两个女儿交她

抚养,改称慈慧,李申时和何萼华同年,真算得是青梅竹马之交。

慈慧师太因为曾遭婚变,对这唯一的儿子,自不免有点宠爱逾份,所以在童年时候,李

申时和何萼华一同习武,李申时的进境总落在何萼华之后,慈慧师太悟出了古人易子而教的

道理,当李申时十二岁那年,便把他送与自己的好友龙啸云为徒。这龙啸云是峨嵋派的人室

弟子,廿余年前曾和李天扬一同向何绮霞求婚的,落选之后,远走他方,直到何绮霞做了尼

姑,才又到太室山来找她。所以慈慧师太把儿子托付给他,其中还有深意。当时慈慧师太对

他说道:「待我的儿子学成之后,你再带他回来见我吧。」龙啸云一口答应,把李申时带上

峨嵋,苦心教了七载,这七年间虽然托人报过消息,可是他和慈慧师太却没有再见过面。

何萼华和李申时这对孩子,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,本来甚为登对。慈慧师太也有意待儿

子学成之后,就和哥哥提出婚事。无奈白石道人另有想头,李申时幼年习武时进度冲慢,看

来不是聪明的孩子。而卓一航则在武当第二辈中首屈一指。而且卓一航是世家公子,人品气

度,均属不凡,文武全才,更为难得。除了这些本身的优越条件之外,紫阳道长又指定他做

继承人,是武当派未来的掌门,要知武当派在当时声威最盛,若做了武当的掌门,就等於是

武林中公认的领袖。白石道人要替爱女选择佳婿,自自然然的就想起了卓一航,也不管两人

是否性情相没,便硬拉两人接近。以致生出了许多事端。

再说何萼华与李申时相见之时,十分高兴,谈了一阵,才记起那中年汉子,道:「这位

前辈,还未请教。」龙啸云哈哈大笑,李申时道:「他是我的师父。」何萼华道:「原来是

龙伯伯。请恕侄女记性太差。」龙啸云道:「七年前我见你姑姑之时,你还是个孩子呢。难

怪你记不起了。」说起何萼华的姑姑,龙啸云不觉黯然!

何萼华道:「姑姑常常说起你们。」龙啸云道:「你姑姑好?」何萼华道:「好。」见

他怆然神伤,即把话头拉开。问道:「你们要去那里?」李申时道:「和你们一样,也是秘

魔崖。」龙啸云道:「听说你爹爹要和玉罗刹比剑,所以我们就赶来了。」李申时道:「我

们是前两天来的,准备游览几天,就到太室山去找你们。昨天龙伯伯碰到一位武林朋友,是

长安镖局的一个镖头,说起舅舅和你还有一个叫做什么卓一航的,都从京中来了。还说舅舅

约好了一个女魔头叫玉罗刹的今天的中午在秘魔崖比剑,我猜想你一定会来,果然碰到了

你。这位是卓兄吗?」李申时说起「卓一航」时,心里酸溜溜的,一时说漏了嘴,称之为

「那个什么卓一航」,说了之后,才觉大为不敬,他误会李封就是「那个什么卓一航」,脸

上发烧,甚为尴尬,急忙请教。何萼华一笑说道:「这位是我的师兄李封,北京武当派的掌

门大弟子。」李申时这才放下了心。

一行四众,谈谈笑笑,从翠微山折下,李封道:「再过去就是卢师山了。秘魔崖就在卢

师山上。」龙啸云抬头一望,日已当中,悚然说道:「这个时候,他们想来已开始比剑

了。」李申时道:「那玉罗刹是何等人物!难道她的剑法还能胜过我的舅舅不成!」龙啸云

道:「听说只是廿岁左右的少女,剑法凶狠绝伦,我却没有见过。」何萼华笑道:「卓师兄

倒和她很熟。所以我的父亲不许我去,却要拉他同去。」

再走一阵,前面奇峰突起,如虎如狮,四人走入山谷,李封指着前面一个形如狮子的山

峰说道:「这就是秘魔崖了。你看这山蜂下面有一块平地,就像张开了口的狮嘴一样,他们

必然是在那里比剑。」话声方停,山合的乱石堆中,突然跳出四人,喝道:「谁要到秘魔崖

去!」何萼华忽然「哗」的一声叫了出来。

为首那人约莫四十多岁年纪,相貌颇为威武,竟然就是那年上太室山找她姑姑的人。何

萼华后来才知道这人便是姑姑的前夫,京中锦衣卫的指挥李天扬。

李天扬怔了一怔,龙啸云已冷然发话:「李大人,你贵人事忙,连我们到秘魔崖你也要

管么?」李天扬道:「龙兄,咱们一别廿年,我屡次打听你的消息都打听不到,实在挂念得

很。」龙啸云仰天打了一个哈哈,道:「山野之人,竟劳李大人挂念,真是罪该万死!」

说话之时,两边山坡上埋伏的东西厂卫士,纷纷涌出。原来金独异唆使他的婆娘在秘魔

崖约斗铁飞龙与玉罗刹二人,本想约人到现场助战,可是红花鬼母的脾气怪僻,声明若有人

助战,她就退出不管。所以金独异不敢到秘魔崖去。可是他患得患失,一方面相信他妻子的

武功远在铁飞龙与玉罗刹之上:但又怕她独力克制不住,会让敌人逃脱,於是便和慕容冲商

量。

慕容冲是东厂卫士总管,正是魏忠贤的死党。他听了金独异的话之后,眉头一皱,说

道:「你的贤内助肯出山帮忙,那自然是最好不过。可是那玉罗刹和铁飞龙明明是熊廷弼的

一党。那日我们在杨涟家中吃了大亏,老兄难道忘记了吗?」金独异道:「他们都是武林中

的成名人物,双方约斗,不许第三者插足,难道熊蛮子以边关统帅的身份,还会出场助战不

成。」慕容冲冷笑道:「想不到你居然这样忠厚?熊蛮子当然不会来,但铁飞龙玉罗刹既然

是熊廷弼的党羽,他们的同党多着呢。谁敢担保铁飞龙不暗中约人助拳?」金独异道:「依

你说怎么样,我那臭婆娘脾气古怪,我们若去助拳,她真会撒手不管。」慕容冲道:「熊廷

弼的党羽中以铁飞龙玉罗刹最为凶狠厉害,有你的婆娘对付他们,其余的就好办了。我们多

约好手,在秘魔崖附近埋伏。我料那铁飞龙和玉罗刹不是你婆娘的对手,可是他们以二敌

一,虽不能胜,要逃走料还可以。咱们在外面埋伏,待他们逃出来时,就将他们活捉。那时

他们已打得筋疲力竭,你的婆娘撒手不理,咱们也能对付得了。此其一。」金独异笑着接

道:「若他们有党羽来助战,咱们暗中埋伏,也可一网成擒。此其二。是不是?」其实金独

异深知铁飞龙脾气,料他不会约人助拳,所以这样说法,一方面是顺着慕容冲的口气,另方

面金独异很恨铁飞龙玉罗刹,照慕容冲的计画,对他也极有利。慕容冲正在当权得令,以小

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又因在杨涟家中吃了大亏,误会铁飞龙和王罗刹是熊廷弼党羽,所以一

心要替魏宗主「忠贤」除此心腹大患。

金独异又道:「若有武当派的人牵连进来,那又如何?」慕容冲道:「上次我们功败垂

成,除了铁飞龙玉罗刹与我们作对之外,白石那贼道率领一大群武当弟子前来助战,更是我

们致败之由。武当派虽是武林正宗,交游广阔,但他们若不知好坏,我们也就管不得这么多

了。总之是来一个捉一个。」停了一停又道:「这次我们再约几个好手去。锦衣卫的指挥李

天扬、石浩,西厂的总管连城虎等都可以请去。」明代的特务机构分东厂、西厂和锦衣卫三

个机构,各成系统。神宗晚年,因为魏忠贤掌管东厂,所以东厂势力最大。慕容冲出面去邀

李天扬等人,他们为了要巴结魏忠贤,自然一一答应。

书接前文。且说李天扬正与龙啸云打话之际,慕容冲与金独异率众杀来。慕容冲大叫

道:「不管何人,凡是要到秘魔崖的都捉了再说!」李天扬利禄心重,目前新君即位,他正

要巴结魏忠贤以保官职,当下面色一变,道:「委屈龙兄,请随小弟到锦衣卫去!」龙啸云

大怒,斥道:「好个不知羞耻的奴才,绮霞真是嫁错了你。」李天扬和龙啸云本有嫌隙,这

时放下面子,一声冷笑,挥剑向龙啸云刺去,两剑一交,当的一声,震得虎口发热。

龙啸云这么多年在峨眉山勤修苦练,武功非同小鄙。廿年之前,李天扬武功比他高,而

今却已是相形见绌,石浩冲上助战,李申时拔剑挡着。李天扬见这少年面貌,似是在那儿见

过一般,不知怎的,一阵寒意直透心头,正想喝问是谁,慕容冲与金独异身形迅疾,倏忽之

间,已从山坡上冲到!

李天扬侧身一剑,闪了开去,让慕容冲来拿敌人。李申时何萼华二人也已和卫士交上了

手。李天扬心道:「这女娃子是白石道人的女儿,可不能看她送了性命。」又想道:「我和

白石道人乃是郎舅至亲,这事也不便让慕容冲知道。」何萼华剑法凌厉,刷刷两剑,刺伤了

一名卫士。李天扬大叫道:「让我拿她。」挥剑直取萼华。何萼华不知他的用意,又恨他令

姑姑受苦,也就不顾什么情面,剑诀一领,一招「玉女投梭」,刺肩削腕,又狠又疾。李天

扬猝出不意,几乎吃亏。可是他的武功到底比何萼华高出许多,横剑一撞,把何萼华剑势阻

止,顺手将剑一推,把何萼华退出几步,趁她身形未稳,一跃而前,将她一把抓了过来,迅

即点了她的 穴。李申时见状大惊,奋力杀退身前卫士,赶来抢救。

李天扬休妻再娶之时,李申时不过三岁。何绮霞不愿受他后母虐待,离异之后两年,就

叫哥哥将甥儿带出,抱上嵩山,一别十五年,父子相逢,各不相识。可是刚才李天扬和龙啸

云骂战之时,嘈杂声中,李申时却隐隐听得师父说出「绮霞」二字,心想:怎么师父对这陌

生人道我母亲,挥剑杀来,抬头一望,敌人竟和自已面貌相似,心中一阵寒颤,手竟软了。

旁边一名卫士,翻转刀背,在他剑上一拍,按说李申时武功本来不弱,但给这卫士一拍,长

剑竟然呛 堕地。李天扬倒转剑柄,在他背心一点,又将他擒了。李天扬虽然不知道他就是

自己的亲生儿子,可是见他与龙啸云何萼华同来,不无疑惑,而且动手之时,心中突然起了

一种奇怪的情绪,极之不愿伤害这个少年,自己也不明何以有这样的心情。所以李天扬将他

点倒之后,立即交给石浩,叫他带回锦衣卫所,由自己处理。

再说龙啸云与慕容冲相遇,连刺三剑,都给慕容冲避开,非但刺不中敌人,反觉敌人拳

风劈面,大吃一惊!心道:宫廷中竟有这么厉害的高手!慕容冲见敌人剑招迅疾,功力深

厚,也留了心。双拳化掌,展开了擒拿手法,拦阻勾拿,龙啸云见势不佳,无心恋战,虚晃

一剑,斜刺掠出,一名东厂卫士,手使虎头双头双钩,迎面疾绞,想把龙啸云宝剑绞住,夺

出手去,那知龙啸云的峨眉剑法,已到使火纯青之境,在卫士包围之中,毫不慌乱,看见双

钩绞到,宝剑一翻一卷,顿时把那卫士的五个指头,齐根削断!大喝一声,直冲出去!慕容

冲武功虽高,但人多阻势,反而不便施展。龙啸云身形飘忽不定,在乱石堆中,拚命逃窜。

金独异本来是押后督战,担当兜截敌人的任务。见龙啸云身法迅疾,在山谷中穿插奔

逃,大为生气,身形飞掠,抢出拦截。龙啸云见他势凶,掉头西走,金独异双臂一振,把两

名卫士推开,一手照龙啸云后心抓来,龙啸云反手一剑,没有刺着,慕容冲已经追上,龙啸

云且战且走,走到秘魔崖下,到底敌不住两名高手追击,被慕容冲一掌打翻,也被擒了。

这时铁飞龙和玉罗刹已在岩上现出身形,有十多名冲上去的卫士给铁飞龙飞石打伤。慕

容冲喝令将龙啸云缚了,对李天扬道:「你看管俘虏,防备他们的党羽来劫。我们上岩去

看。」和金独异冲上山岩,到了秘魔崖上,但见乱石满地,地下有点点鲜血,不但铁飞龙与

玉罗刹已经不见,连红花鬼母也不见了。金独异不觉心寒,高叫几声,不见妻子回应。慕容

冲道:「难道给他们害了不成!」金独异道:「绝无此理!」登高一望,只见玉罗刹等人已

从背面下山,去得远了。红花鬼母的踪迹仍然不见。这时金独异和慕容冲巳顾不得追赶敌

人,而且即算追及,也未必是敌人对手。他们本是倚靠红花鬼母制敌,红花鬼母不见,他们

锐气已挫。当下翻遍了秘魔崖,还是什么人也找不到。

适才在混战中,李封早已被众卫士擒着。李天扬在岩下看守四名俘虏,过了许久,才见

慕容冲与金独异下岩,李天扬见他们没精打采,已知不妙。一问之下,果然敌人已经逃脱。

慕容冲道:「这四人是否铁贼与玉罗刹约来的人,李大人可有讯问清楚么?」何萼华在旁嚷

道:「什么玉罗刹约来的?我的爹爹和玉罗刹在岩上比剑,我们是来帮他的。你们这些官差

怎么毫不讲理,胡乱捉人!」说时横了李天扬一眼。龙啸云冷冷说道:「你和他们罗唆作

甚?是讲理的就不当官差了。」慕容冲眼珠一翻,问道:「你的爹爹是谁?」何萼华傲然说

道:「武当王老中的白石道人,你未见过也应听过。」慕容冲笑道:「原来你是白石道人的

女儿,那么我们捉你并无捉错。谁叫你的父亲和我们作对。」金独异却冷笑道:「鬼话,鬼

话,白石道人怎么会与玉罗刹比剑?你胡说八道,一定是冒认的。」何萼华怒道:「天下岂

有冒认父亲之理?」李申时闻言感触,瞪大眼睛,盯着了李天扬望得出神。李天扬打了一个

寒噤,出来说道:「不管她是不是白石道人的女儿,先带回去再审问吧。」慕容冲道:「是

该这样。」李天扬道:「带她们回宫审问,不大方便,还是让我带到锦衣卫所去吧。」东西

两厂设在宫中,由太监掌握,两厂「桩头」相当於宫中卫士:锦衣卫则管外廷之事,由武官

主管,搜捕流犯,讯问犯人,多属锦衣卫管理,慕容冲见这四人并非紧要犯人,便卖李天扬

面子,随口应允。

慕容冲出动了大批厂卫,仍然被铁飞龙等脱逃,大为丧气:金独异失了妻子,更是无

神。回到城中,李天扬和他们道别,自把四名俘虏,押回卫所,按下不表。

且说红花鬼母被玉罗刹打败之后,回到家中,吩咐儿子媳妇,第二日一早便回转湖北老

家。公孙雷道:「妈,你和那玉罗刹见了没有?」红花鬼母斥道:「你少管闲事,这次回转

老家之后,我再不准你在江湖走动,也不准你问及武林之事。你安安份份给我蹲在家里,若

敢有违,我就打断你的双腿。」公孙雷嘟着嘴嘀嘀咕咕说道:「妈,皇宫这么华丽你都不

住,再说我们一家团圆多好,我们和爹爹相见也不过一月。」原来红花鬼母送客娉婷人宫,

交给了她的生母客氏夫人之后,在宫中也逗留了几天,过不惯宫中生活,加以客魏淫秽之

事,她也微有所闻,她人本不坏,不肯在宫中再住,在外面租了一栋房屋,公孙雷和穆九娘

也被安顿在这间屋内,不准他们入官。

红花鬼母见儿子贪恋繁华,大为生气,道:「好,你有本事啦,你要跟你父亲,就别回

我这里。」公孙雷不敢作声,和穆九娘收抬细软。红花鬼母拿起拐杖,在庭院中走来走去,

时不时以拐杖击石,锵锵有声。公孙雷最怕他母亲,在房子里躲着不敢出来。殊不知红花鬼

母心情暴躁,固然和儿子不肖有关,但被玉罗刹打败,却更是令她难过。

看看已到午夜,红花鬼母还是在庭院中走来走去,一忽儿想更把武功精研,再找玉罗刹

决个胜负:一忽儿想从此闭门封拐,什么事也不理它。想到午夜,忽地哑然失笑,自己年已

老迈,何必还与人斗气争强:而且为了这么一个坏丈夫,惹出许多是非,也实在无聊。这么

一想,暴躁的心情惭惭平静。忽听得外面有人拍门,公孙大娘问道:「是谁?」外面金独异

的声音答道:「娘子,是我来啦!」

红花鬼母开了大门,冷冷说道:「你还来作甚?」金独异道:「你没事吗?真把我急死

啦!」红花鬼母板脸道:「你到秘魔崖了?」金独异道:「我岂敢不听你的吩咐,我是久不

见你回来,这才去看个动静的。」其实他在撒谎。红花鬼母道:「你不必来打听了,我不能

再帮你了。」金独异道:「娘子,我们到底是多年夫妇,你就不理我的死活了?」红花鬼母

关上大门,和金独异走进屋内,边走边道:「连我也不是人家对手,叫我如何帮你?」金独

异大吃一惊,道:「你给他们二人打败了?」红花鬼母道:「嗯,是给玉罗刹这女娃儿打败

了。」金独异摇摇头道:「我不信!」心想:玉罗刹剑法虽然精妙绝伦,但若单打独斗,和

自己也不过打个平手,这臭婆娘武功比我强得多,怎会打不过她?红花鬼母把肩上衣服抓

裂,冷冷说道:「你不信就来看看!」

金独异上前,只见妻子肩头上有一道剑伤,深可见骨,不禁大惊。道:「我给你找伤

药。」红花鬼母道:「不必假惺惺啦,这点伤难道我还抵受不了?」金独异道:「咱们夫妻

联手,再与他们打过。」红花鬼母冷笑道:「我劝你也少在外面胡闹吧。」忽然叹了口气,

笑得甚是凄凉,金独异不敢作声,红花鬼母续道:「你把我爹气死,这么多年来在外面胡作

非为,而今已是这么一把年纪,还不回过头么?」金独异仍不作声,红花鬼母道:「按说我

们夫妻之情已绝,我这次本想最后帮你一次,现在也帮不上手。我明天就要回去了。」金独

异跳起来道:「你要回去?你再也不理我了?」红花鬼母道:「正是这样。」金独异正想发

作,红花鬼母忽然又叹了口气,说道:「你若想保存性命,乖乖的跟我回去吧,不要再在这

儿胡混了。」金独异道:「什么胡混!我们在宫中享福,岂不比在深山野岭过苦日子强得

多?」红花鬼母拐杖一顿,大声喝道:「你不回去?」金独异道:「说什么我也不回去!」

红花鬼母道:「好,以后你是死是活,我都不管!」话声一停:忽见庭院中的瓜棚上似有人

影,金独异还未发现,红花鬼母厉声喝道:「给我滚下来!」瓜棚上一声长笑,先后飞下两

人,玉罗刹走在前头,抱拳一揖,盈盈笑道:「我看你来啦!我们比剑时所赌的话,你老人

家当然不会忘记!」铁飞龙大步走上台阶,道:「公孙大娘言出必行,你刚才没有听到吗?

何 必多说!」

原来玉罗刹坚持要救白石道人的女儿,铁飞龙想来想去,想出了一个办法。他找龙达三

帮忙,打听到红花鬼母的住处。预料金独异必来找她,便和玉罗刹昏夜走来,偷偷在瓜棚上

听他们谈话。

金独异也不知妻子与他们赌赛什么,恃着有她在旁,怒道:「你们上门欺负来了?」红

花鬼母颓然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,不发一言。玉罗刹笑道:「岂敢,岂敢!你们今日一大群

人到秘魔崖找我,找不着总未免有点失望吧?我现在是专诚请教来了。」金独异道:「你想

怎样,划出道来!」铁飞龙在旁笑道:「想借尊驾这七尺之躯一用!」金独异大怒,手掌一

翻,朝玉罗刹一掌打来,玉罗刹一跳跳开,宝剑拔在手中,就在红花鬼母面前,与金独异恶

战!

公孙雷与穆九娘闻声跑出「公孙雷拔出佩刀,铁飞龙圆睁双眼,道:「你敢过来!」穆

九娘甚是尴尬,将公孙雷一把拉着,红花鬼母怒道:「你敢欺负我的儿子?」铁飞龙冷笑

道:「我的女儿与你的汉子单打独斗,若有别人助拳,我当然不能坐视!」红花鬼母大叫一

声,气在心头,说不出话。拐杖一顿,道:「雷儿,咱们现在就走!连夜回家!」她与玉罗

刹有约在先,既然不能帮手,不忍见丈夫死在敌人剑下,无可奈何,只想一走了之!

公孙雷无论如何不肯随母亲出走,正在拉拉扯扯之时!忽听得金独异一声惨叫,公孙雷

怒叫道 :「妈!咱们岂能见死不救!不忠不孝何以为人!」红花鬼母到底还有夫妇之情,

听了儿子的话, 心头如中巨 ,陡然回过了头,举起拐杖。铁飞龙道:「哈,你说话算不

算数?」红花鬼母怒道:「你们要在我屋内行凶,我不许可!」一杖奔铁飞龙头上打来,台

阶下金独异已被玉罗刹打倒地上。

本来金独异的武功,不在玉罗刹之下:但一来他前几天受了剑伤,刚刚治好,气力还未

复原:二来他靠的是毒砂掌威力,玉罗刹手上带有岳呜珂的金丝手套,不怕毒伤,剑招全取

攻势,威力大增:三来金独异见妻子居然这样忍心,竟不帮他,还要和儿子媳妇连夜出走,

不禁又气又惊又怒,连走败招,给玉罗刹一剑刺伤,再想逃时,那还逃得。玉罗刹身形疾

起,一脚把他踢倒,弓鞋一 ,将他肋骨 断两根,顺势又点了他的软 哑穴。

铁飞龙力拆数招,红花鬼母拐势稍缓,铁飞龙道:「我们又不杀害你的汉子,你急什

么?」公孙雷奔去救父,给玉罗刹一剑削断他的佩刀,反手一挥,将他跌出一丈开外。红花

鬼母拐杖一停,道:「你们想怎么样?」铁飞龙道:「我们只是想借尊夫一用。」玉罗刹慢

条斯理的插剑归鞘,走了过来,盈盈一揖,笑道:「我们还要请你帮忙。」红花鬼母气道:

「你这女娃儿威风不可使尽,你既不留情面,就休怪我不守诺言!」玉罗刹道:「我可不是

说风凉话儿,真的要请你老帮忙。而且你既把这臭汉子当成宝贝,我们也可送还给你。但你

可得把他好好管束了!」红花鬼母拐杖本已举起,又再放下,道:「好,你说!」玉罗刹

道:「白石道人的女儿被慕容冲捉去了,你对他说,请他放人!」红花鬼母道:「哦,原来

你们是想借此要挟,迫我要他换人。」铁飞龙道:「这也算不得什么要挟。尊夫是成名的人

物,白石道人的女儿不过是个毛丫头。这交换对你们绝不吃亏。慕容冲纵不看在你的情面,

闻知此事,也要赶来交换。不过慕容冲这 ,我们见他不易,所以只好请你帮忙奔走罢

了。」红花鬼母眉毛一扬,道:「好,咱们一言为定,明日晚上,三更时分,仍在秘魔崖交

换。你们可不许将他为难。」铁飞龙道:「这个自然。」玉罗刹道:「这次你们可不许偷偷

埋伏,要不然我的宝剑可不讲情面。」铁飞龙道:「公孙大娘是武林前辈,这点黑道的规矩

那会不懂了明晚咱们爹儿俩去,他们那边,除了公孙大娘前辈之外,自然 有慕容冲一

人!。」玉罗刹笑道:「还有两位要交换的俘虏呢!」红花鬼母怒道:「你们不必罗唆,就

这样办「慕容冲若要多带人去,我就先与他拚了。」铁飞龙一笑,抱拳作揖,转身将金独异

抓起,和玉罗刹上屋走了。

再说李天扬将龙啸云等四人押回衙所,这一晚思前想后,坐卧不安。到了午夜,叫人将

龙啸云提了上来,关了房门,亲自替龙啸云解了镣铐,请他坐下。龙啸云冷冷笑道:「李大

人宽待犯人,不怕误丁功名富贵么?」李天扬面上一红,道:「当年之事,是我错了。我实

在待薄绮霞,现在想来,悔恨已经晚了。 。」龙啸云道:「你和我说有什么用?」李天扬

道:「想当年我们三人都是好友……」龙啸云「哼」了一声,李天扬道:「你纵不把我当朋

友,也当看在绮霞面上。」龙啸云道:「咦,这倒奇了!你们今日凶如虎狼,把我捉来,现

在我是你的阶下之囚,性命都捏在你的手里,怎么颠倒过来说,要向我求什么情?」李天扬

苦笑一声,道:「龙兄,你也知道我年将半百,只有一个儿子,实在想念得紧。」龙啸云又

哼了一声。李天扬道:「龙兄这么多年来,可有见过拙荆么?」龙啸云道:「我见过一次绮

霞,可没有见过你的夫人,怎么样?」李天扬强抑怒气,道:「我知道你和绮霞交情很是不

错,所以你至今未娶。」龙啸云怒道:「我娶不娶与你何干?你少乱嚼舌头。」李天扬强笑

道:「龙兄想到那儿去了?请恕兄弟不会说话。我只是为了思念儿子,所以想问龙兄一声,

知不知道申儿的消息。」龙啸云道:「我不想你的儿子知道有你这么一个父亲。」李天扬忍

受不住,大声说道:「你是申儿的什么人,你凭什么教他不认父亲?你敢离间我的家人骨

肉。」龙啸云只冷笑说了一声:「何必我来离间。」之后就闭口不答,任由他骂。李天扬咆

哮一阵,重把龙啸云上了镣铐,又叫人将他锁回监房。

李天扬把龙啸云押回监房之后,想了一会,又叫人将何萼华提了上来。关上房门,细声

说道:「你知道我是你的姑丈么?」何萼华抿嘴说道:「听说姑姑有过你这么一个丈夫。」

李天扬又好气又好笑,道:「你和申时认识吗?」何萼华道:「我们自小一同玩耍,有何不

识?」李天扬喜道:「申儿可有问起过他的父亲么?」何萼华道:「我姑姑对他说,他父亲

是个坏人,自幼把他抛弃,所以他从来没有问过他的父亲。」李天扬默然不语,过了许久,

才道:「好,你进我的书房坐一会儿。」脱了她的镣铐,带她进内书房,给她泡了一杯龙

井,又递给她一包蜜枣,道:「你坐一会,我就回来。」何萼华道:「这里比监房舒服多

了。」李天扬苦笑一声,反手关上房门。

过了一阵,李天扬又把李申时提了上来,叫他坐下。看了一阵,越看越觉得他和自己相

像,悔恨交迸,将他镣铐解下,抚摸他的肩头,道:「嗯,你受伤了?」李申时在混战中曾

被刀锋刮破肩头皮肉,受了一点轻伤,李天扬看在眼内,痛在心头,心道:若然他真是申

儿,只怕更恨我了。李申时这时十分惶惑,眼珠转来转去,似在思索什么难解的问题。过了

许久,忽道:「我犯了什么罪名?你们要将我关进牢狱?」

李天扬道:「因为有人疑心你们是熊廷弼的党羽。」李申时道:「熊廷弼是个抗敌英

雄,我虽然年小,也到处听得有人赞他。莫说我们够不上是他党羽,就算是他党羽,也绝不

是什么罪!」李天扬又苦笑道:「这个你们年轻人弄不明白。」李申时昂头说道:「我说你

这位大人才不明白!」李天扬心头一震,垂首不语。过了一阵,抬起了头,盯着李申时的眼

睛问道:「何萼华这小姑娘是你的什么人?」李申时道:「是我的表妹,你管这个干吗?」

李天扬又惭又喜,倏的起来,取了一面铜镜,递给李申时道:「你照照镜子!」李申时

一阵颤栗,道:「你这是什么意思?」李天扬道:「你照照镜子,看你的像貌是不是与我相

似?」李申时使劲一摔,将铜镜摔在地上,裂成几块,「哇」的一声,哭了出来「李天扬手

足无措,道:「你,你这是怎么啦?」上前一把将他抱住,在他耳边说道:「申儿,我是你

的父亲哪!」李申时在怀中挣脱出来,李天扬道:「怎么你不认爸爸?」李申时道:「妈

说,我的爹早已死了!」李天扬道:「父子岂有冒认之理了你不信我是你的爹么!」李申时

道:「我的爹绝不会忠奸不分,善恶不明,更绝不会叫人捉他的儿子,伤他的儿子!」李天

扬心中大疼,骤然醒悟,拉着儿子的手,毅然说道:「申儿,你的父亲果然是已经死了!」

李申时愕然看他,李天扬道:「你听过两句古话么:过去种种,比如昨日死:现在种种,比

如今日生。」李申时点了点头,李天扬道:「所以你的父亲死过去又重生了。他明日一早,

就将你送回嵩山,见你母亲。从此再也不做捞什子的官了。」李申时一喜,抹了眼泪,道:

「真的!」李天扬流下眼泪,道:「申儿,你还不信我么?」李申时低低叫了一声「爸

爸!」李天扬露出笑容,问道:「你这么多年来在什么地方?」李申时道:「在峨眉山和我

的师父在一起。」李天扬道:「谁是你的师父?」李申时道:「就是今天在秘魔崖下被你们

捉着的那位龙伯伯。」李天扬道:「哦,原来是他!」李申时道:「你们是认识的?」李天

扬道:「嗯,是老朋友啦!」在房间里踱来踱去。李申时道:「那好极啦!龙伯伯对我非常

之好。还有华 和那位李封,请你将他们也一并放了。」李天扬道:「好,一切听你的

话。」开门叫人进来,叫他们将龙啸云和李封一并提上。李申时待他父亲再关上房门回过头

时,一把将他抱着。道:「咱们这趟回去,见着妈妈,一家人再也不要分开了。」父子俩相

视而笑,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泪光。

再说铁飞龙和玉罗刹第二天晚上,带了金独异在秘魔崖下等候红花鬼母,玉罗刹道:

「白石这贼道我实在气他不过,等会救了他的女儿,你将她送回去吧。」铁飞龙说道:「还

是你送去的好。」过了一阵,月亮已到中天,远近山头还是静悄悄的不见人迹。玉罗刹笑

道:「红花鬼母还未来呢,也许慕容冲不愿交换了。」

铁飞龙道:「红花鬼母绝不会爽约。慕容冲也不至於吝惜一个丫头,牺牲掉他一条臂

膊。」玉罗刹笑道:「是啊,他们若不肯交换,咱们就把肉票撕了。」金独异一生残暴,但

听了玉罗刹这种语气,也不禁心慌。伸长颈脖,但望妻子到来。过了一会,对面山头现出人

影,玉罗刹跳上高岩,远远眺望。铁飞龙道:「来了几人?」玉罗刹道:「两人!」过了一

阵,玉罗刹忽然「咦」了一声,道:「缸花鬼母背上没有背人。」跳下石岩,一手抓着金独

异背心,金独异穴道未解,动弹不得。玉罗刹一手拔剑,挺着他的后心,笑道:「爹,我要

撕票啦!」金独异吓得魂不附体,铁飞龙道:「裳儿,不要胡闹,等红花鬼母来了再说。」

过了一阵,红花鬼母和慕容冲如飞奔至,并未带有旁人。月光下红花鬼母面色惨白,更

是狰狞可怕。玉罗刹冷笑道:「人呢?」慕容冲「哼」了一声,道:「你们勾结李天扬,将

他们都放走了,还来问我要人!」玉罗刹这一怒非同小鄙,冷笑道:「谁是李天扬?咱们可

从不认识!你要想抵赖,那可不成!」慕容冲道:「不管你认不认识,你们的人全都走了,

你们也该把我的人放回了。」玉罗刹道:「谁信你的鬼话?」剑尖在金独异背心轻轻一点,

金独异杀猪般叫将起来-红花鬼母怒道:「慕容冲这次不是砌词哄骗,我亲自到锦衣卫看

过。你们不信,明天可看缉捕李天扬和那四个犯人归案的告示。」玉罗刹仍然是冷笑道:

「有人换人,没人撕票!」红花鬼母怒不可抑,拐杖一举,就想和玉罗刹拚命。铁飞龙道:

「裳儿,把金老怪交回给她!」玉罗刹长笑一声,道:「好,但也该留点记号!」剑尖一

划,在金独异的肩上一挑,把他的琵琶骨挑断。练武之人,这琵琶骨甚为重要,若然被挑断

了,力气就使不出来,虽有极好武功也是无用。而且这琵琶骨不比其他骨骼,挑断之后,纵

有最好的续筋驳骨之术,也不能即时医好,非得用药培补,让它慢慢生长,非三年五我不能

完好如初。这就是说金独异在三五年内,那是不能作恶的了。

玉罗刹一剑挑断金独异的琵琶骨,把他朝红花鬼母怀中一掷,红花鬼母气缸双眼,接了

过来,一验他的伤处,见除了琵琶骨被挑之外,并没其他暗伤。怒火收敛,心想:让这贼汉

子受受教训也好。把丈夫背了起来,道:「玉罗刹,我领你的情,咱们之间的恩怨,一笔勾

销!」身形一起,飞掠下山,倏忽不见。

慕容冲吃了一惊,只见玉罗刹笑嘻的立在他的面前,道:「慕容冲,这回是第二次见面

了。」慕容冲心道:「早知如此,真不该听那老妖妇的话,单身前来。」原来慕容冲来时心

想:凭他的武功,加上红花鬼母,对付铁飞龙和玉罗刹,那是稳操胜券。想不到红花鬼母得

了丈夫,却先逃了!

慕容冲暗暗叫声苦也,只听得玉罗刹笑道:「第一回见面是在杨涟家里,你们要暗害熊

经略,我们要来捉金老怪,虽然大打一顿,还是彼此无涉。这回可不同啦!」慕容冲道:

「怎么?」玉罗刹道:「熊经略是我的好朋友啦,你要伤害他我可放你不过。」慕容冲是宫

中第一把好手,虽然在铁飞龙与玉罗刹威胁之下,虽然处於下风,仍是不肯示弱,冷冷说

道:「朝廷之事不用你管!」玉罗刹秀眉一扬,道:「我偏要管!」喇的一剑刺去,慕容冲

侧身一卷,玉罗刹连刺数剑,慕容冲也连进数招,两人各不相让。铁飞龙道:「裳儿,何必

与他呕气。」玉罗刹剑招稍缓,慕容冲涌身一跃,跳下山坡。玉罗刹道:「爹爹何故放

他?」铁飞龙道:「你这两日来已经了几场恶斗,再打半夜,纵得胜也要受内伤。」玉罗刹

一想:慕容冲武功不在自已之下,若要爹爹帮手,胜了也不光彩,也便罢了。

也正想去见他道谢。」两人一道进城,到了杨涟家中,通报进去,杨涟立刻延见。玉罗刹走

上厅堂,却不见熊廷弼,杨涟道:「熊大人已辞官归里了。他等你不来,叫我告诉你们,你

们将来若路过湖北江夏,可以顺便把那对手套送回。但也不必专为此事而去。」铁飞龙道:

「熊经略家在江夏?」杨涟道:「正是。」玉罗刹叫起来道:「这个小皇帝真不懂事,怎能

让他辞官?」杨涟苦笑道:「朝廷之事,你们就弄不明白了!」这话和慕容冲所说的话大同

小异,玉罗刹暗暗生气,可是想到杨涟和慕容冲到底大不相同,也便忍着不发作了。

原来熊廷弼递上辞呈,不过是想试探皇帝的心意,奏章一上,先到客氏手里,看了之

后,正中下怀。对由校道:「熊廷弼这 罗哩罗唆,让他走吧。」由校道:「父皇说过,熊

廷弼是朝廷栋梁,怎可让他辞职。」客氏笑道:「由哥儿,你就只知道父皇的话,殊不知此

一时彼一时,如今可以身当统帅之任者,大有人在。而且令一人专权过久,太阿倒持,也非

朝廷之福。」由校道:「先朝重臣,不便免他军职。」客氏道:「是他自己要走,与你何

关?」又道:「熊廷弼在外面说,明朝的江山全是靠他,你受得着这口气么?而且他这人动

辄以忠臣自命,知道你的胡闹,势必又来罗唆,你做皇帝也做得不快活。」由校受了客氏蛊

惑,问道:「还有谁可以经略辽东?」客氏道:「据魏忠贤说,袁应泰就是个大将之才。」

由校记起这个袁应泰曾送过他十笼画眉鸟,印象甚好,便在熊廷弼的咋呈上批了个「准」

字,可怜熊廷弼这次回来,连皇帝的面也没见着,便掉了辽东经略的官哦,一气之下,在辞

呈发下的第二天,便带岳鸣珂和王赞回家种地去了。

玉罗刹听说熊廷弼已走,大为失望。铁飞龙道:「岳鸣珂也跟他走了吗?」铁飞龙对岳

呜珂拒婚之事,始终耿耿於怀。杨涟道:「都走了。不止是岳参赞,卓公子和他的武当派同

门,都随着走了。」玉罗刹道:「那么,白石道人呢?」杨涟道:「那个白石道人了啊,你

是说那日来的那个道士吧?他也随着走了,还有他的女儿呢。」玉罗刹一听,知道红花鬼母

所言非假,当下便与杨涟道别。杨涟忽道:「女英雄是回陕北吧?下官有一言相劝,现下朝

廷正调动大军,要到 北剿匪,女英雄若是和那些绿林英雄相熟,还是劝他们早受招安的

好。」玉罗刹「哼」了一声,铁飞龙急忙把她扯走。

再说白石道人失了女儿,极为焦急,可是自己伤还未癒,毫无办法。不想第二日晚间,

李天扬父子、龙啸云和他的女儿以及李封,都回来了。白石道人喜之不胜。李天扬说出情

由,白石道人慨然说道:「妹婿不必担心,这回我在舍妹面前,定当为你说项。」李天扬又

道:「我们这一逃走,朝廷必然缉拿。而且听慕容冲口气,连你也怪在里头,咱们还是明日

一早,就离京回去吧。」白石道:「这里大事已了,自然应当回去。」

卓一航与岳鸣珂交情甚好,连夜跑去辞行,知道熊廷弼也要回湖北老家。卓一航道:

「朝中奸党,对经略甚为妒恨,虽然辞了官职,只恐他们还要加害,咱们一道走吧。」岳鸣

珂也恐路上有事,独力难撑,笑道:「这样再好不过,你们回武当山正好和我们一路,就是

你那位师叔大人不好相 与。 」

两人说好之后,熊廷弼和白石道人都同意了。两伙合成一伙,一路同行。只是岳呜珂和

白石道人相处不好,因此分为两拨,熊廷弼,岳呜珂,王赞、李天扬,李申时、龙啸云等

人,走在前头,但两拨入相距也不过正七里路。可以互相照应。晚上仍是一同住店。走山河

北省俺,武当山黄叶道人已派了红云青蓑两位师弟前来迎接。原来武当派消息甚是灵通,已

知白石道人和卓一航在京闹出事情,黄叶道人生怕他们有失,所以把武当五老中的二老都派

出来了。

一路上白石道人说起玉罗刹约他比剑以及「看不起」武当派的事,卓一航都不言语。红

云道人吃过玉罗刹的大亏,替师弟愤愤不平,道:「这个女魔头非挫她的锐气不可。」卓一

航仍不作声。白石道人横他一眼,道:「我们武当派人,若同心合力,天下何人敢小觑我

们。」说罢哈哈大笑。

一行人众,续向南行。这一群人个个都是武林高手,就算魏忠贤想派人暗害,也不敢动

手。一路上风平浪静,过了几日,经过嵩山,李天扬要上山寻访前妻,白石道人等当然随着

上去。岳呜珂趁此机会,也要上山见见少林寺的镜明长老,於是大家一同上山。

这时已是冬尽春来,一路上但见小鸟迎人,山花含笑,李天扬这时和白石道人一拨,心

境和上次上山之时大不相同。笑道:「今日方知山居野处,尤胜於宫殿琼楼。」说话之间,

红云道人忽然「咦」了一声,叫起来道:「什么人身法如此快疾!」众人登高一望,但见山

下一条人影,飞奔而来,快疾之极,宛如一道白烟,滚滚而至!李天扬父子和卓一航保护白

石道人走在前头,红云青 二人拔剑殿后,不多一刻,那道「白烟」已升至山上,红云青

二人张眼一看,来的竟然是玉罗刹这个冤家。

红云道人大怒,不问情由,刷的一剑,向前刺去,喝道:「玉罗刹,你欺负我们武当派

太甚,白石师兄未能与你比剑,由我代吧!」红云道人还以为玉罗刹是来追赶白石道人,其

实玉罗刹和铁飞龙却是来追熊廷弼和岳鸣珂,玉罗刹性子既急,轻功又高,所以先追了来。

玉罗刹见红云道人不问情由,乱刺乱戳,勃然大怒,也就不把来意说明,冷笑说道:

「红云道人,你是我手下败将,还比什么?」红云越发火起,把七十二手连环夺命剑使得凌

厉无前!卓一航扶着师叔不敢上前劝架,空自着急。

玉罗刹见红云道人不知进退,娇笑一声,故意与他相戏,剑法一展,宛如玉龙夭矫,盘

旋飞舞,把红云道人的剑光裹在当中。红云道人的宝剑几次要给她击得脱手飞去,青寰道人

见不是路,也顾不得武当五老的身份,拔出剑来,竟然以二敌一,上前夹攻。

玉罗刹力敌武当二老,傲然不惧,一柄剑使得神出鬼没,似实还虚,似虚却实,每一招

都是招里藏招,式中套式,剑势如虹,奇诡莫测,指东打西,指南打北,红云青 二人联剑

合斗,拚力抵挡,也不过是刚刚打个平手。

李天扬和龙啸云看得出奇,龙啸云道:「咦,这个女娃子的剑法怎么这样厉害!」白石

道人见他们二人在旁评论剑法,越觉颜面无光,怒道:「一航,我不要你扶。你还不上去助

你师叔。今日若叫这妖女逃下山去,咱们武当派还见得人么?」卓一航也觉得玉罗刹追来挑

战,未免太过骄纵,但转念一想,玉罗刹莫非是来追自已。虽然心中惶急,但也颇为快慰。

白石道人又喝道:「一航,你还不表,这妖女是本门公敌,不必和她讲什么江湖规矩。」龙

啸云心中不值白石所为,微笑说道:「这女娃子能力敌武当二老,剑法可算当今第一高手,

毁了她岂不可惜!」

卓一航听了这话,本来不想上前,这时更故意凝身不动,白石怒道:「你还不去!」卓

一航无奈,只好拔剑上前。这时玉罗刹越战越勇,奇招妙着,层出不穷!把红云青 二人从

平手迫到下风,盈盈笑道:「卓一航,你也要来么?哈哈,我今日要会尽武当高手了!」正

是:一剑纵横南北,今朝又显神通。欲知后事如何?请看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