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(1 / 2)

花开 简薰 3711 字 2个月前

第三章

嗑登。

听到开门的声音,正在拨弄算盘的永齐抬起头,见到来人,笑着站了起来,「新郎官怎么这么快就来了?」

「再不出来,我怕我会闷出病来。」

上官武玥大步流星的跨入。

永齐是管家永伯的儿子,也是他的左右手,两人可说是一起长大,虽然名为主仆,实则是朋友。

上官武玥能说话的人不多,永齐是其中之一。

「今天天高气爽,我们去游湖吧。」

「也好。」永齐阖起帐本,「你十余日未来,这些帐我看得头大,原本就想等你回来后告假一天去骑马散心,现在虽然山头去不成,但游湖也不错。阿忠,你去叫王伯准备一下,少爷要游湖,阿义,你去采芳酒楼请咏诗姑娘过来唱曲,然后去司马府问问两位少爷有没有空。」

吩咐完,两人一起踏出小楼。

从晒布厂的外围走过,上千竹竿上晾着一块一块染好色的布料,红色黄色的迎风朝阳,极是壮观。

各种色块中,隐约可见工人在其中穿梭。

再几个月就要过冬,依照旧俗,无论贫富都会裁件新衣服过年,各式布匹需求大增,也因此,秋日就成了赶工的时日,也多亏老天爷赏饭,春日多雨,夏季湿热,夏末到秋末最适合晒布,既快速又干爽,要是太阳大些,当天就可以套第二次颜色。

大致看了一下,两人旋即朝马房走去。

「这十几日没什么事吧?」

「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。」永齐笑,「没什么事吧?」

上官武玥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——上官家已经二十三年没有再添人口了,多了个新娘子,能不能融入这个三代大家庭是很大的问题。

何芍药比他预期的好很多。

虽然不若传言中美丽、博学,但总笑脸迎人。

「她说话有时有些古怪,其他的倒还好。」

「古怪?口音吗?」

「不是,有点小孩子心性罢了。」他想起那个杏仁汤红豆汤,还有什么乌草汤的比喻,俊脸上透出一些笑意,「诗词不会半句,连字也写得奇差无比,力气倒是大得很,几个大丫头来说,少夫人这几天能出小院后,天天跑去池塘喂鲤鱼,下午还会去梅园跟两只刚出生的崽鹿玩。」

永齐听了哈哈大笑,「听起来挺可爱的。」

「所以我说她是小孩心性。」

不过这些事不能让长辈知道,不然会觉得这个小娘子不够庄重。

原本叫几个大丫头留意,是怕她无聊,才要她们随时看着看看有什么需要,没想到居然收到这个报告,他已经吩咐下去,少夫人喂鲤鱼、跟崽鹿玩的事情,不准上报,一旦发现谁多嘴,立刻赶出去。

「其实这样也不错,总比孙成好,以为是娶娘子,结果却像请了仙女回来供一样,全家人都小心翼翼,生怕怠慢了县令大人的掌珠,原想攀关系做好事,结果更受罪,他现在对古玩生意事必躬亲,只为了拖延时间回家。」永齐笑停后,突然想到,「对了,秀儿还好吗?」

「她也没什么好不好,就是那个样子。」

永齐点点头,「也是。」

他还记得秀儿刚到上官府里那日,十岁的小女孩,带了小小的包袱跟一封信,满脸风尘仆仆的疲惫。

上官家虽然不差多一个人吃饭,但是,二夫人无所出,又因为出身寒微得不到老夫人的喜爱,在丝湖庄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余地,所以当时竟然没人对秀儿说「那你就留下来吧。」

雕梁画栋的华丽厅堂,一片不欢迎的静默,秀儿难堪得眼泪都要流出来。

后来,是当时才十五岁的武玥开口,「帮表小姐安排房间。」

一句话,让秀儿得以有了安身立命之处。

秀儿很聪明,很快知道,豪门深院,只有当家才有说话的权力,大概是因为这样,所以她对武玥从刚开始的感激之情,慢慢变成誓在必得之势。

两年前,老夫人作三想把秀儿许给他,已经跟婉儿互定终身的他正想推辞,秀儿却已先大声嚷嚷起来,说什么除非表哥,否则不嫁,老夫人大概是气着了,不再提许婚的事情,一路蹉跎,秀儿转眼已经到了很危险的年纪,十八。

「武玥,其实你可以考虑收秀儿做小,虽然她有点小鼻子小眼睛,但至少这几年也替你孝顺了两位老夫人。」

「目前不考虑。」

「怎么?你不是也挺感激她的吗?」

「你看,爷爷娶了两房,爷爷在世的时候,两房奶奶整日争宠,爹爹娶了三房,也是闹个没完,我可不想每次忙完生意回到家,两、三个女人围上来互相指责对方不是。」

「我以为艳福会吸引你。」

「那可不叫艳福。」上官武玥笑,「如果何芍药无所出,或者生不出儿子,到时再说,不过那至少也是三、五年后。」

「那秀儿不是很可怜。」

「秀儿不会可怜,因为我若要纳妾,绝不会收她。」

那日第一次合桌吃饭,秀儿对芍药的态度,他都看在眼里,一个表小姐都无礼至此,他实在很难想象,一旦收房,她会怎么跟芍药吵。

从小看爷爷跟爹爹的妻妾吵吵闹闹,也真够累的。

前几年奶奶一直要他先纳几房小妾,好先给上官家开枝散业时,他只想到咏诗,不过咏诗是唱曲的姑娘,一起饮酒猜令可以,但要收房,奶奶肯定不愿意,何况自己对咏诗充其量也只是欣赏。

觉得她待人温和,落落大方,但还不到喜欢的地步。

齐人之福不好享,因为对他来说,清闲,比艳福更重要。

妻子,一个就够了。

***

成亲并没有改变上官武玥多少——依然鸡鸣即起,让小娘子服侍他梳洗穿衣,然后两人在小院里一起吃早餐。

接着,他会到城西的染院巡视,顺便看一下素丝麻等布材的质料如何,然后看染草染石的价格,更动货源。

每两日下午看一次帐本。

剩下的时间,他不是跟来访的友人对弈小酌,要不就是牵了马在城西的山头跑,偶尔也会去酒楼听小曲,每每到了晚餐时间才会回到府中。

他对小娘子很满意。

她虽然有些古怪,也不是很大家闰秀,但是性子平和,也能随遇而安,她从不吵着要他陪,不会吵着要他买东西,成亲几个月,她对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想买两对小白免。

这不难,隔日他便派人去市集买了两对小白免回来。

小娘子喜极了,搂着那几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蹭了半晌,亲手在小院里给白免做了窝,还给他们起了名字。

一个叫吉祥,一个叫如意,一个叫花开,一个叫富贵,说合起来就是吉祥如意,花开富贵。

四只白兔是姊妹,各差一岁,从小相亲相爱,将来也要快快乐乐的生活在一起。

上官武玥见她那么高兴,实在也不忍心告诉她,其实四只免子都是公的,他们可以被假设为四兄弟,但不会是四姊妹。

几个丫头都说,少夫人虽然孩子心性,但待下人却是很好,从不大声说话,总是客客气气。

娘亲常常来,有时拉着她一说就是整个下午,说来说去都是一样的话,她从不会不耐烦,对小时候的事情总是听得津津有味,偶尔表小姐来挑衅,她也当做没听到。

她在江南丝湖庄很能自得其乐。

喂鲤鱼,看小鹿,负责照顾花草的下人说,天气好时,少夫人常来花园赏花,或者带着绷子,在凉亭刺绣。

何式绣法之精致,天下有名。

一个绷子,几围丝线,她可以绣出金鲤、翠鸟,甚至大宅里的假山水,都可以被她留在绷子里。

她先前给他做了鸳鸯戏水的新荷包,他没用,就放在抽屉里,她也没生气,说你不喜欢带荷包,那我给你绣披风吧,等冬天来了,总会用到,然后就看她把小圆绷换成架子,开始勾图。

若是天气不好,她就在房间练字——小娘子的书法,散漫无章,毫无美感可言,至於错字之多,更是不在话下,连写个「绸」都会少一点,一望就知没有好好学习过。

看她几乎天天都写,似乎真的很有心,所以曾经问她要不要请个女先生来教,小娘子的回答是不用,说是自己慢慢学就好了,就算一开始会错,多写几次总会对的,万一请人来教,那女先生口风又不紧的话,怕话传出去,丢上官家的脸,也丢何家的脸。

能以家族为重,不愧是名门之女。

上官武玥对这个小妻子满意极了。

***

时光,匆匆而过。

腊月,丝湖庄已经扑上一层薄薄的雪,庄子里上上下下,开始有种准备年节的气氛。

长辈们能忙的事情不多,过年对他们来说是难得的大事,也因此,那日大寒过后,上官武玥一等事歇,便从城西的染院回府。

先跟奶奶还有娘请安完,回到小院时,院子里静悄悄的。

小娘子没在书房里写字,那一窝吉祥如意、花开富贵乖乖的待在小厅的角落里。

上官武玥微觉得奇怪,下着雪,她会跑到哪里去?

正想叫人去找,一眼瞥见小冬走了进来。

「少夫人呢?」

「在睡呢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