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597章 日出(1 / 2)

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3218 字 1个月前

第1597章日出

一支孤旅,两个外楼境的将军,在天下大国的国土上长驱直入,引军打穿了夏国东部,兵临夏都。

这岂止是好大名声?

这是足以名垂青史的故事!

是说书故事中,主角的范本!

因为这是太不可思议,太不现实的事情。

但重玄胜的判断如果准确,如果夏军真的放弃了东线,除了几个支撑大军骨架的强者外,高层武力全部抽调至北线……那么从会铭府到贵邑城,他们这一支军队,几乎可以说是无人可挡!

论用兵,重玄胜数一数二。论超凡武力,易胜锋都利落的死了,触悯未堪一击,夏国还有谁?

夏国要放弃整个东部,来赢回战场上的主动。

而重玄胜只想要趁虚而入,夺一个竖旗於敌国皇城前的大功!

这是近乎疯狂的想像,却在这种复杂的形势变幻里,出现了实现的可能性!

「青砖!」

重玄胜立即吩咐:「速骑快马赴临武,传信谢帅,就说夏国人已经放弃东线,高层武力大部北赴!」

疾飞过来的青砖有些惊愕,但什么废话也没有,转身寻了一匹踏风妖马,便自往临武府而去。

「薛汝石!」重玄胜又喝道。

正在忙着给俘虏现身说法、宣讲归齐种种好处的薛汝石,赶紧飞了过来。

「你现在领新荣营本部兵马,立即去拿下午阳城。越快越好!」

「属下……遵命。」薛汝石有些冲疑。

重玄胜皱眉道:「你有什么担心吗?」

薛汝石低头表示绝对服从:「重玄将军指哪打哪,卑下并无二话。唯独只担心自己能力不足……不能很好完成将军的任务。」

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,午阳城现在已经没有守军了,你自己一个人去都可以拿下。这是手拿把掐的功劳。」重玄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:「薛将军,相处久了你就知道我的风格。跟我做事,你永远是赚的。」

薛汝石心中一凛,昂首道:「是!」

转身便立刻去召集兵马,稍作动员,就马不停蹄,往午阳城而去。

姜望啧了一声。

这胖子的心思太明显了,摆明是要跟谢小宝抢功!

自己做好了去贵邑城建立不世之功的准备,午阳城那边也不打算放手。

胃口真是不错!

但话又说回来,谢小宝那边,只需要对抗太寅所率领的一万大军,兴许比岷西战场打得更快……阎颇现在过去涉山,注定是抢不到什么功劳。薛汝石直接奔赴午阳城,也只是有枣没枣打一杆了。

「顾永将军!」重玄胜完全不在意姜某人的嫌弃,又开口宣布下一个命令。

刚刚坐下来歇了一会的顾永,又赶紧飞来,这么一阵工夫,他好像已经完全说服了自己:「大人有什么吩咐?」

重玄胜看了他一眼:「顾将军去跟兄弟们说一下,愿意现在跟着我的,今夜就在这里安营紮寨,由你负责统御。那边有些辎重,你可以自行安排……不愿意的,就散了,各回各家。」

「啊?」顾永有些发愣,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。

尤其是后半句。

确定不是一转身,你就让人放箭吗?

「你哪句话没有听明白?」重玄胜很有耐心很温和地问。

「没,没。」顾永忙道:「属下听明白了,这就去安排!」

「……」看着此人匆匆的背影,重玄胜叹了一口气:「叔父声名太恶,使我不能近人啊。」

「你怎么不跟他确认一下夏军的战略问题?毕竟也是跟太寅一起来的。」姜望好奇问道。

对於任由夏军降兵散去这一点,他倒是能够理解。如果说夏国高层真的选择放弃东线,那么这部分兵力确然已经是不重要的了。反而这些夏国败军散得越开,夏国人的意志就越动摇。

他们这边殊死战斗,午阳城打完了来岷西打,将军死了战士死,打到绝境才投降,夏国高层在做什么呢?

轻轻松松的一个命令,就把他们全部放弃了。

重玄胜若是会放过这一点,那才叫奇怪。

「他知道的,都已经告诉我了。这些他不可能知道的,问他有什么用?」

「诶?他什么时候告诉你什么了?我怎么没印象?」

「有时候情报的传递,不一定需要言语。」

重玄胜用这高深莫测的一句结束了此段对话,又把影卫掌控的振武营留下来,负责照顾伤员、运送缴获的兵器,命他们回转先前占下的旗岳城休整。

最后仍只是聚集了重新满编的得胜营,人人骑马,踏烟尘而赴西北。

「怎么不对顾永做别的安排?」骑兵席卷大地时,姜望在其间问道。

「现在的安排已经足够,剩下的就看他自己聪不聪明了。」

姜望纵马而笑:「要办大事,你反倒东一拨、西一拨,把人都驱散了!」

「哪怕把那些人全部拉到贵邑去,咱们真拿得下贵邑城?」重玄胜不以为意地道:「将紫微中天太皇旗插在贵邑城外,就已经是大功一件,比重玄遵欺负死人,只强不弱!」

马尾卷过他的声音,落在寒春的风里,向暖犹带寒。

「只要精兵,只要速度。」

「什么是先锋?先打到贵邑城的,才是百万大军之先!」

……

……

春风的凉意,平静地落下了。

坐在静室之中的任秋离,轻轻地叹了一口气。

这是可以隔绝一切气机的房间,能够最大程度上避免南斗殿参战信息的暴露。

当然现在已经不需要那么紧张,易胜锋更是早几天就秘密潜去了东线战场。

她的叹息又轻又淡,如旁边这一炉飞云香的薄烟一般——这是易胜锋在虞渊几经生死所得,专程敬献於她。

尽管在国势的碰撞之下,所有的卦算都模糊不清。

但还是有一种冥冥中的感应,给了她答案。

陆霜河的真传弟子易胜锋,战死了……

她传下天机步的那个孩子,那个执拗的、不屈不挠的小剑客。

本该长远的修行之路,终结在道历三九二一年的春天。

在万物复苏、生机勃勃的时候凋零,真是寂寞。

早知天道无情,波澜人间。她还是很难说清楚,自己的这一声叹息,到底是因为什么。

她当然很明白,那孩子对任何人都不存在什么真挚感情。

但是当他用血淋淋的手,捧回这一炉飞云香的时候,心中真的没有一点是因为亲近吗?

他在南斗殿生活的十六年,毕竟也是真实无虚的岁月。

几经生死的十六年时光,使他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孩童,长成了锋芒毕露的南斗真传——所有的一切,都在她眼中。

她是看着这孩子长大的。

凉薄是个好性格,凉薄更近於无情,更接近道的本貌。

可天性凉薄如易胜锋者,却也不能堪破「我执」,忘不掉他踏上道途的最开始……

这终究不是真淡漠。

但话又说回来,人亦老时心亦老,谁能真个万事不萦?

如果当初在凤溪镇的河边,陆霜河不是冷眼旁观,而是顺手递出一剑、帮易胜锋彻底了断因果呢?

今日之易胜锋,是不是就是真个无憾无漏无错?

一念及此,一根额发骤然崩断,飘飘在眼前落下。就在飘落的过程中,就已经枯败,失去所有光泽。

任秋离斩断了这可怕的念头。

卦算者最忌妄动因果。

一旦你开始小觑命运,命运就会给你残酷的回应。

「从来人算不如天算,妄谈吉凶者,不入天机门。」